在上篇,聊到了米開朗基羅身處在宗教權威至上的時代,卻用藝術挑戰了人與神的邊界,不斷雕著神、畫著神,同時也從中詮釋何謂「人」——人性中的偉大化為理想中的英雄,人性中的醜陋也存在於神殿中。
若將人性的光明與黑暗,對應到生的本能與死的本能(在此借用了佛洛伊德的理論),米開朗基羅以「聖殤 Pietà」為題,留下了四件作品。透過「聖母瑪利亞懷抱著耶穌的死去」這個「名場面」,表達了內心的光明與黑暗。
米開朗基羅的冥王星舉足輕重,當他選定聖殤作為重要主題時,冥王星所關注的生死哲學似貫穿其中。深切探討死亡時,或許總是在尋求什麼是不滅的?什麼是從死亡中生生不息的?
米開朗基羅完成第一件「聖殤Pietà」時,只有24歲(1498-1499)。這是他的第一件大型雕刻,也是成名之作,接收到的讚賞與討論沸沸揚揚。無比冷硬的大理石竟能有著彷彿觸摸得到的皮膚彈性、肌肉溫度、衣著皺摺,同時肢體佈局精心安排幾近完美,卻依然真實自然,使人有如親臨神聖的悲劇現場。而當中最令人驚豔的,是他的情感詮釋。有別於傳統上其他藝術家讓悲傷的母親哭紅了眼、淚流滿面,米開朗基羅給了聖母哀美內斂的面容,就連耶穌甫從十字架上褪下,負著傷痕,也有如熟睡般平靜。這樣的聖殤是因實現了崇高理想死去,是依著使命,將自己全然交付出去的極致大愛。
但這個詮釋,隨著歲月增長,有了變化。當我們感覺距離死亡很遠時,它可以很美,然而當生命被分解、破壞的力道就算再迂迴亦持續增強時,讓人不得不陷入沈思。或許是這樣的沉重,讓米開朗基羅70歲左右再作「聖殤florentine pieta」時,細節不再精緻華美,面容最清晰的是耶穌背後的一位年長男性,疑似是他本人,低頭凝視。
再過十年後,聖母慟子已不再平靜,哀傷憐惜溢於言表,耶穌上身魁梧(尤其是右手)但下肢孱弱,作品細節更少,情感卻更沉重。至於他87歲臨終前仍持續雕鑿的那最後一件,幾乎是粗胚,耶穌的右手已脫離身軀,聖母也不再吃力托扶耶穌,只見兩個修長的人形,一同輕盈地往上升起。
我在找尋資料時,一時興起,查了耶穌的星盤,據說祂其實是誕生在二月的雙魚座。不只是和米開朗基羅同星座,星盤中也有相當類似的配置-兩人都是太陽火星合相在雙魚座、都與落在處女座的冥王星對分相、與海王星三分相,水星也都在水瓶座等等。這樣的巧合讓我不禁驚呼真是「命中注定雕塑祢」。
人的一生可以說是生與死及其象徵的拉鋸,我想米開朗基羅的偉大之一,是將這一切的樣貌,化為宏偉壯麗的悲劇和絕美,千古流傳。他的精神悟性與技術成就都太神,使世人因而能見識到什麼是神。
圖片來源/WikiArt.org