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多人對黃翊的認識,當從《黃翊與庫卡》開始的。這部人機共舞的科技跨界創作舞蹈,是編舞家黃翊找上了全球領先的工業機器人製造商庫卡開啟合作,而為了和機器人手臂共舞,他開始學習編寫程式,認知人與機器人之間的關係,後來就往這條路子走下去了。黃翊笑說,由於著重於藝術與科技的結合及研發,讓他成立的舞團「黃翊工作室」,更像是個科技公司。
在「AI 時代的人文衝擊」論壇中,黃翊以「多少數據、多少行為,能創造一個靈魂?」為題,介紹了今年在工研院駐村時的實驗──合作開發 AI 舞台監督,以及創作實驗作品《靈魂的標本》。
舞監的職責,即在於要讓音樂、燈光、表演者很細膩地融合在一起,在任一環節不到位時做提醒,通常必須倚靠人類在舞台旁專注觀察。在作品《長路》中,他在一個3600度定位的數位旋轉舞台上,以傳統既有的AI功能取代人類舞監工作。黃翊認為,「AI 很適合做這種具重複性高精度的內容」,實驗後達成率百分之百,讓他「終於可以不用一直盯著數據,很緊張說到底會不會過頭,可以享受舞台發生的事,把一切交給AI做就好。」
在這件作品成功之後,他便想將AI舞監的工作,延伸到無法輸出數據的表演動作上,於是他得要教AI看懂舞者動作,以讓音樂燈光等效果可以自動化到位。而在工研院工程師的協助下,該計劃的AI在各項精細資料的餵養下,已能真正判讀動作——連在黑暗背景下發生的動作也沒問題,工研院也將這樣的成果應用於台北的捷運巡軌工作上。人說藝術無用,這樣看豈不有大用?
關於AI技術,黃翊想嘗試範疇的不僅限於工作角色,也想讓AI能像科幻電影那樣像擁有靈魂那樣走入生活,然而他目前無法讓這個靈魂擁有意識,只能做成靈魂的標本——刪去不想要的,僅只存留下最美好的形象。在《靈魂的標本》系列作品中,他將與父親之間的電話錄音,移除自己的聲音再做重組,僅只存留父親在心目中最完美的模樣。
然而想做人的標本,除了聲音,外型更是關鍵。黃翊在工研院駐村期間,即與工研院和AI實驗室工程師合作,以工業等級高解析度的機器,人臉在成熟的3D掃描列印技術下,細緻到連毛細孔或瑕疵都能呈現出來,而皮膚上的刺青,也會變成清晰的突起。黃翊認為,「靈魂就藏在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。」然而,當他想編輯透過3D掃描器所取得的點雲圖時,那些不平整的地方就會變得平滑而失真,就像靈魂消失了那樣,「我只能將靈魂留下來,我沒辦法編輯他。」這是黃翊目前的結論。
在《黃翊與庫卡》巡迴17國、演出78場之後,也有了新的延伸。再來,他要讓庫卡和人一起經營咖啡館。有AI系統的庫卡會和客人對話,並累積資訊,甚至要成為社會保護網的一環,很令人期待。
對談時,面對主持人張淑征對於人工智能能否取代創造力的提問,黃翊表示以目前技術,AI尚不會取代人類,但如同手機在人們的生活上的全面性協助那樣,只要數據能被分析並據此做出理性決策,「也許哪一天我們的總統——副總統不是一個人類,而是一個 AI,來營運這個社會。」這句話,黃翊講到總統後瞬間改口成副總統,不禁要人思考,當缺少感性衝動的AI擁有理性且精確判斷的能力,人類能接受AI主導社會嗎?
當杜奕瑾表示人類與AI不同的地方在於靈魂與創造力的有無,黃翊則認為,靈魂就是一條條的記憶。於是,「所有AI甚至手機都已經有靈魂,只是還沒辦法講話。」而人們的情感只是一個反應機制,如果AI能學習怎麼哭,如多媒體藝術家鄭先喻那只能在人不在時哭泣的作品,黃翊這之中已有靈魂。而當哪天機器人做得跟人的外型一模一樣,「我們會沒辦法分辨人或非人。」對於這麼議題,笛卡兒說過,人是裝在機器裡的靈魂,那你呢,聽完他們的說法,你又怎麼看AI與人的異同,怎麼看靈魂?
圖片提供/洪建全教育文化基金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