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槌千金 拍賣場上的指揮家｜游文玫專訪

※本文由 2022臺北文創名家觀點合作授權轉載※

「當他們問我能不能擔任拍賣官時，我沒有猶豫。因為我知道，就是我了。」嚴謹的妝容髮型，淺淡適中的微笑，檯面下的游文玫鋒芒並不銳利，但只要提及跟藝術品有關的細節，眼裡彷彿就要閃出兩道光來。她是台灣少見的女性拍賣官，更是第一位考取中國拍賣官執照的臺灣人。站上拍賣台的那一年她 52 歲，火力卻不輸 25 歲；眼神如鷹，引價流暢，還有餘裕細察買家心理，再三創下台灣最高拍價紀錄。

機會上門前 先準備好自己

游文玫的前半生職涯與藝術無關。主修社工的她，和同學一樣懷著改變世界的期待，卻在畢業之際決定不走第一線，而是轉身投入同樣在解決社會問題的另一個領域，先後擔任過立委潘維剛與陳學聖的助理。2007 年，陳學聖受聘出任桃園縣文化局局長，身為機要秘書的游文玫也跟著開始接觸文化事務，開啟了和藝術文創產業結緣的契機。5 年後，跟著陳學聖轉戰立法院的游文玫，也開始了對文化法案多了一分關注。

彼時的臺灣正逢藝術品交易的沉寂期，初次接觸到這個產業游文玫，卻一眼看出關鍵，「藝術品交易稅率過高，根本沒人想在台灣進行買賣。」她娓娓道來當年狀況，就算買賣雙方都是臺灣人，還是會為了規避高稅率而選擇境外交易，不但政府課不到稅，產業發展也跟著如一灘死水。了解到問題所在之後，游文玫決定為藝術品交易爭取調降稅率。最終在 2015 年成功爭取將臺灣藝術品的拍賣所得稅率從原先的6.75%降至2.7%；也間接促使藝術品拍賣所得於 2021 年底正式改為分離課稅。

那段期間，游文玫為了推動法案經常和朝野立委、文化藝術產官學界人士建立起密切的互動聯繫。稅率調整後，臺灣的藝術品市場果真如預期熱絡了起來，拍賣公司一間間成立，「除了拍賣品要夠好，拍賣官個人特質也是決定整場 拍賣會 成功與否的重要關鍵之一。」游文玫不諱言，當年台灣的藝術品拍賣市場正在崛起，但專業拍賣官的養成一時來不及跟上需求，初期多半由拍賣行老闆兼任，幾乎全是男性的天下，有位拍賣公司老闆注意到游文玫的特質相當適合從事這份工作，便積極游說她站上拍賣台。

看見新的風景

在一般人眼中，拍賣官是陌生、又帶點神祕感的工作。事實上，拍賣官的工作不只是起槌和落槌之間賣出一件藝術品而已，還須具備豐富的藝術知識，為拍品報出正確起拍價之外，還要有穩健的台風、清晰的口條、以及敏銳的察言觀色能力，才有辦法精準掌控 拍賣會 的節奏，和台下出價的收藏家們「鬥智」。

帶著從電影中獲得的啟發，游文玫毫不猶豫地投入了生涯第一場 拍賣會 的準備工作，「我就覺得，就是我了。」業主事前為她安排了一小時集訓，從了解競價階梯表、三聲報價落槌等基本拍賣規則開始，逐漸深入到拍品的基礎知識，就這樣圓滿完成了拍賣官處女秀。那一年，游文玫 52 歲，從政治幕僚到藝術品拍賣官，「這是老天為我開啟的另一扇窗，跨過去，就有機會看到新的風景。」

游文玫華麗轉身，在拍賣界屢創佳績，越做越感興趣，還自主前往中國參與官方舉辦的拍賣官訓練，並於2015 年考取台灣第一張中國拍賣官證照。一位家具商友人為表慶祝，特地為她製作了一把黑檀木拍賣槌，外型線條剛硬、毫無一絲圓潤感，游文玫卻對這把充滿陽剛氣息的拍賣槌喜歡得不得了，「我跟他說沒關係，我就是要這個樣子的。」更將之命名為「千金槌」，意味著一槌值千金，就此敲響傳奇。到目前為止，游文玫已累積主持超過 80 場拍賣會，拍賣價格屢創新紀錄，張大千、溥心畬和黃君璧三位書畫大師作品在台灣的最高價紀錄，都由她落槌，贏得了「拍賣女王」的稱號。

一眼瞬間 拍賣官的身體語言術

一場拍賣會基本 3 小時起跳，游文玫最長曾創下 8 小時的紀錄，無論生理或心理，都是一大考驗。精明的她歸納出幾個重點，除了要有充足的知識力與事前準備，還要保持頭腦清晰、精明如猴；最重要的是「一定要保持身體健康。」她笑說，拍賣場裡人流來來去去，唯獨拍賣官是完全不能離席的那一位，「一離開場子就冷了，要拉回來就難了。」

而只要一站上拍賣台，游文玫就是全場焦點，台下競價者的目光全鎖定在她身上，若是氣場不足，身為拍賣官的權威性就會受到質疑。游文玫習慣透過手勢和眼神輔助，帶動現場的競價氣氛，事實上， 拍賣會 就是一場心理戰，「沒有最高價，只有更高價。」

拍賣場上買家來自四面八方，除了現場舉牌，還有電話與網路線上買家，身為拍賣官，游文玫要練就眼觀四面、耳聽八方的功力，注意接收競價者的身體語言，不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分析買家狀態，也要同時注意拍賣公司老闆的表情變化，確認心意。最重要的是，必須熟記底價、將競價階梯內化成直覺反應，帶動整場的節奏，「所有的氣息都會透過麥克風流傳出去，全場清楚明瞭，就算流拍，我也不能洩漏一絲沮喪。」游文玫笑說，每個拍賣官都有自己的風格，女性的敏感度是優勢，加上過往在職場上培養的敏銳觀察力，形塑出她獨具一格的節奏形象，也是讓她再三創下破紀錄拍價的關鍵。

202 0年秋拍，游文玫為溥心畬的《白描觀音》創下 3100 萬的藝術家最高落槌紀錄；同年更讓郎世寧《照盆孩兒圖》成為臺灣首件破億的書畫作品。隔年臺灣疫情正盛，拍賣市場火力全開，除了黃君璧的《維多利亞大瀑布巨幅通景四屏》創下藝術家史上最高落槌價 4500 萬；年底的春拍更讓齊白石的《英雄君壽圖》以 1.12 億高價落槌。

藝術是心靈和價值的雙重投資

雖是半路出家，但游文玫憑實力在藝壇累積了豐厚的資歷，並從 2016 年開始，接下中國民國畫廊協會秘書長職位，一直到現在。在這個藝術品交易的第一線市場上，她看得更多、更廣，也更加確認自己要為藝術市場盡一份心力的初衷。

儘管游文玫總是謙稱，「只要拍賣公司願意聘用，任何人都能擔任拍賣官。」然而成功背後，還是要付出常人難以企及的努力與毅力。當年那個推動稅法改革、帶起臺灣拍賣市場榮景的游文玫，此刻站在藝術市場第一線，依然如當年般洋溢著熱情，談起下半年規劃好的藝術活動，眼睛裡依舊有光。「我非常享受這一切，藝術產業是一份可以讓我做到老的工作。」

撰文／Stella Tsai
圖片提供／游文玫
轉載授權／臺北文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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核稿編輯／Melody TU