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Painting is just another way of keeping a diary. ”
(「繪畫不過是另一種寫日記的方式」。)
── Pablo Picasso (畢卡索)
|Editor’s Note|
手帳的魅力是什麼呢?筆跡與手繪記錄生活的紙頁,相較標準化的電腦字體與科技便利的功能,總是留下更多生命當下的情感線索──我們是如何去看待我們的生活,如何想望,並決定要如何記憶與收藏。
現居台中的 Fanyu,著有《手繪旅行日和》、《手繪京都日和》、《手繪香川日和》、《手繪台中日和》等書。五年前,她褪去插畫全職工作者身分,反而讓插畫回歸到純粹的興趣。這期間,轉換工作跑道加上結婚生子,人生與心境經歷大幅轉變。全球大流行的疫情,則讓她得以擁有更多獨處、面對內在的時間。今年二月,Fanyu 出版了最新的作品《繪日記》,溫柔的色調與筆觸,描繪著許多人也會感到共鳴的生活細瑣體察……
連續好多年,我會在一月一日那天,到書店挑選當年要使用的「一日一頁」手帳,象徵新年新希望的儀式。一日一頁的格式自由,彷彿在書寫生活之書;日子有時豐滿,有時潔白。我想每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「365日」的幻想,期許自己每天重複一件小事,每天能多堅持一點點,每天都能感知到美的時刻,或寫字或插畫或料理,點滴積累成豐碩果實。
「當你不知道畫什麼時,就從記錄你身邊的人事物開始。」畫室老師曾這樣提示,於是我更潛心於日記的書畫:吃過的飯、讀過的書、走過的路、在乎的人⋯⋯就算現在,已經離開插畫工作多年,假日一得空還是一樣坐回書桌前,攤開一日一頁的日記本,沉浸於自己所創造出來的一方世界。插畫僅是最後的呈現方式;若我手裡執的不是畫筆,是相機便成相冊、是稿紙便成散文集;生活紀錄不求形式,是去欣賞、去觀察、去複習,進而最大化每一件看似流水的日常瑣碎和感受,某種程度也是在體現「一沙一世界,一花一天堂」那樣的哲理;而修行在日常,如何在每一口飯中感知到喜悅、在平凡事物中尋找「可看性」才是通往快樂滿足的途徑。
於是我有時候像是拾荒者,翻找垃圾桶或雜亂的記憶倉庫、撿拾生活中的碎片和殘屑(物理上和隱喻上都是):空啤酒罐、沾了污漬的紙巾、奶油包裝紙、撕毀的茶包袋、每一份說明書⋯⋯在即將成為垃圾或渣滓前,再更用力的消化和理解一次,拉長這份餐食或物件與我共處的時間與深度。
有時候也把自己當成人類學者,我的田野在超市、在餐桌、在櫥櫃;每一個包裝字樣都成為線索,每一份餐點都是研究對象。去詳查品牌的創業史、食材的發展歷程、味道的組合方式;去爬梳製造者或設計者的思維;去考究菜單或產品標籤。物品作為單一物件時中性不具意義,唯有將這些日常經驗中理所當然之事物揭除、解構,釐清大眾和自己賦予它的意義,並詳實記錄,才是物品真正的面貌。這可說是一份由我詮釋的當代消費社會觀察筆記。
日記同時也是我排解物慾的代糖解方。大學時期預算不豐,要添購衣物十分審慎,一套衣褲可能會關係到半個月的生活費,於是會先將雜誌上、網路上看到的購物清單畫在日記上,堪稱資本主義版本的畫餅充飢,但說也奇怪,往往畫下之後,便會有某種程度的滿足感,也許這是另一種形式的「擁有」,透過觀察和幻想先行預習佔有的慾望。
每月一回的食堂午餐、高級超市採買、居酒屋、購物社團喊單⋯⋯生活乍看進入某種一成不變的週期,卻又因固定的節奏而有所期待。選定一家喜愛的店甚至吃一樣的食物能察覺季節的變化、或是店主的內功正徐徐而細微地調整進步;買一樣的日用品更顯忠貞信仰,反覆地驗證它,且讓它融入生活、成為我的風格的一部份。對比起時下流行文化追求快速踩點、新鮮感,我更嚮往雋永和基本,期許不被「被觀看」而影響了自我選擇。在不變的框架中,才能覺察到成長,才能感知到細微的內容變化與更深化的探知。
“Painting is just another way of keeping a diary. ”
(「繪畫不過是另一種寫日記的方式」。)
畢卡索如是說。
- 本篇圖文轉載自 Fanyu《繪日記》,鯨嶼文化提供。
編輯|Melody T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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